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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n The Land Of Lost Wages

第一次聽說 Lost Wages 這個神奇的地方,是沉迷電玩的大學時代。

 

(相簿連結)

那是很多年前,電玩種類不像現在那麼多,尤其是角色扮演或探險之類的遊戲,我可說是來者不拒,因此也沒錯過這部大名鼎鼎的「成人」探險遊戲:“Leisure Suit Larry In The Land Of Lizard Lounge”。

遊戲主角Larry是個四十好幾、禿頭矮小、有色無膽的程式設計師,為了尋找真愛,來到傳說中美女如雲的聖地Lost Wages。尋找真愛當然只是藉口啦,遊戲內容其實就是到處尋找美女搭訕示好,只不過Larry既不起眼又沒有錢,不但大費周章才能獲得美女青睞,還差點被騙得傾家蕩產。

這個具有色情意味的遊戲,大概是那時的首創吧?賣點是Larry先生追逐女色愈挫愈勇的滑稽故事。至於養眼鏡頭呢?那個時代電腦解析度超低,顏色更只有 256 色,要從螢幕上看都看不清楚的小人中產生任何的「有色聯想」,還需要超強的想像力呢。

玩這個遊戲的收穫,是看到不少英文課本裡沒有的雙關語,也學到所謂的Lost Wages, 其實就是一般對賭城「拉斯維加斯」(Las Vegas)的謔稱。



這大概是拉斯維加斯一年中最舒服的天氣, 蔚藍的天空加上宜人的氣溫, 很難想像紐約已經入冬了。

客戶公司在郊外,離燈火輝煌的市區有一段距離。典型的工業區,除了廠房辦公室以外,空蕩蕩什麼都沒有,很難和奢華熱鬧的賭城聯想在一起。

我走進辦公室的一角,也就是今後數天的工作場所。裡面堆了滿坑滿谷的電腦設備,外加兩名壯漢工程師,連轉身都很困難。

身旁堆了好幾台吃角子老虎,提醒我這兒是全美最大的賭博機器製造商。可惜我的工作和吃角子老虎沒啥關連,否則說不定能從其中學到什麼每賭必勝的絕竅。

隔壁的工程師卡爾正聚精會神把一台吃角子老虎開膛剖腹,原來龐大的吃角子老虎的核心就只是一台筆電大小的電腦,連嘩嘩掉落的銅板聲都是數位合成的。

「現在所有的機器都和中央電腦相連了。」卡爾說話有點口吃,但是很健談。「在Vegas,連超市裡都擺了吃角子老虎,只要把卡插進機器,馬上就可以調出你從前的輸贏紀錄。如果賭的夠多,買東西還能用卡付帳呢。」

「電腦那麼小,幹嘛要這麼大台機器?」面對著那一大台金光閃閃的吃角子老虎,我腦袋一時有點轉不過來。

卡爾轉過頭來,好像在看著一個傻子:「這麼大的機器,當然是用來裝錢的囉。」

我一邊把手提電腦從包包裡拿出來, 一邊想:還好這次到賭城來是為了掙錢,不是把荷包倒進吃角子老虎去的。



客戶為我訂的旅館房間寬敞,設施也不錯,但是附近並沒任何賭場,步行可及之地只有一家美式連鎖餐廳。大部份都是父母帶小孩來的,只有某個老人和我一樣孤零零,一邊啃著漢堡沙拉,一邊目不轉睛盯著牆上的電視。

隔壁桌兩位男士談得好熱烈,仔細一聽,才發現他們在討論基督教教義,一本聖經正攤開在桌上。在萬惡的賭城居然碰到這麼虔誠的教徒,頗令人意外。

很久沒有獨自旅行。一向出門依賴慣了,大小瑣事都有人打理。這次才發現:很多事情非要靠自己也只能硬著頭皮去做。一個人旅行, 觀察力變得敏銳許多, 但是週遭環境的陌生感也特別強烈,不斷地提醒自己獨自一人的事實。

吃完回到旅館,面對空曠的大房間,感覺很奇怪。 因為太無聊了, 繼續工作到午夜,才精疲力竭地睡去。

早上六點就被窗簾縫隙穿透進來的陽光叫醒。 開了整晚的床頭燈,兀自在白晝中慘淡無力地亮著。




拉斯維加斯是夜晚的城市。

工作了兩天碰到週末,才終於找機會當了一回觀光客,其實每晚工作結束,也可以叫車到市中心逛逛,只是一個人吃喝玩樂實在提不起勁來。

賭城分老區和新區,被稱為 “Strip”的新區,是一條六公里長的帶狀觀光大街。在這條大街上,賭場、秀場、餐廳、購物中心林立, 霓虹燈把夜晚照耀得比白晝更光亮,遊客把整條街擠得水洩不通。

賭場的建築爭奇鬥艷,把全世界的名勝古跡都搬了來:紐約帝國大廈、英國城堡、巴黎鐵塔、威尼斯宮殿、埃及金字塔...應有盡有,賭場的室內佈置,當然也是金碧輝煌,極盡奢華之能事。

我對賭博沒啥興趣,只想嚐嚐這裡遠近馳名的自助餐。賭場附設的自助餐通常物美價廉,是用來吸引賭客的招數之一。我去的這家自助餐以海鮮聞名,食物的種類和品質俱佳,光是前菜就二三十種,更別說包括現烤牛排、帝王蟹等幾十種主菜、以及製作精美的各色甜點。

雖然價格並不便宜,還是擠滿了慕名而來的食客,各式各樣的人都有。我左邊桌上坐了個不修邊幅的中年男人,自得其樂大啖美食,右邊則是兩位低胸迷你裙手拿名牌包包的女孩,雖然舉止裝模做樣,身材凹凸有致,一臉濃妝卻掩不住稚嫩的表情,看起來應該還不滿二十歲。

吃完走在街上,在擁擠的人群中看到好幾個全身白紗禮服的新娘,大概剛剛才在24小時營業的教堂裡完成她們的速成婚禮。

沒有止境的消費和娛樂,商店裡集中了世界各地的名牌精品,遞送飲料的兔女郎穿梭在撲克桌和輪盤賭間,金錢嘩啦啦地滾進滾出。無分高雅和庸俗,罪惡或歡樂,拉斯維加斯就像吃角子老虎ㄧ樣,把所有的東西都吞進肚去。



「住在這兒的感覺如何?」和卡爾熟絡了以後,我忍不住問。在拉斯維加斯過正常生活,完全超乎我的想像。

「不錯啊,就是鄰居的作息時間比較奇怪。許多人在賭場或餐廳工作,晝伏夜出,一年到頭難得見到幾次面。」卡爾歪頭想了想。「由於這個原因,Vegas沒有什麼社區生活,像是街坊自組球隊之類的活動幾乎不存在。」

「那你平常都做什麼消遣呢?」我又好奇地問。

我真正想知道的是:親手製造賭具,對輸贏機率了然於胸的人,是不是還會到賭場撒錢?但是基於禮貌,不便直接這麼問。

沒想到這問題引得卡爾談興大發,原來每逢週末假日,他就會和朋友一起到附近山上去moabing。

「moabing?」這是個我從來沒聽過的名詞。卡爾放了幾段youtube影片給我看,原來moabing  就是開著越野吉普車,在凹凸不平的石頭陡坡上用車子「爬山」的活動,具有一定的危險性,翻車受傷是家常便飯。

看了半天,還是搞不清這項活動的趣味何在。不過影片中寸草不生的地理景觀提醒了我:看似五光十色的賭城,原本不過是一片荒漠。



利用星期天早上的半天空閒,到離城一小時車程的 “Spring Mountain Ranch” 州立公園去看看這個地方的原始模樣。

車子才開出半小時,沙漠的原形就完全地顯露出來, 這裡真是名符其實的荒漠,很久才見幾棟房舍孤單地站在一片沙石和荊棘間。 後照鏡中,拉斯維加斯高聳的建築群就像海市蜃樓一樣漸行漸遠,終於消失不見。

轉進州立公園的小路,進入了一片光禿禿的岩石山區。山路向上攀升,荊棘仙人掌忽然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耐旱的針葉林。通常爬山的時候高度越高,植被越稀疏,這裡卻正好相反,大概是因為這座山(海拔八千呎)獨立於平坦的沙漠當中,能夠承接從太平洋吹來的濕潤水氣。也因為這裡兼具沙漠和林地的特性,植物種類繁多,據說每年春雨過後野花怒放,美不勝收。

因為下午必須回去工作,只能開車在山上逛逛,沒有時間下車健行。從山上眺望內華達沙漠,令人想起遼闊荒蕪的月球表面,在此處建立一個拉斯維加斯這樣的城市,不知該盛讚「人定勝天」,還是該感歎人類貪慾無遠弗至。

回程經過賭城市中心, 卻幾乎認不出這就是昨晚才來過的地方。光天化日下, 不管是金字塔還是巴黎鐵塔,看起來都慘淡蒼白,散發出一種廉價塑膠的氣味。這畫面比剛才的沙漠景觀還要虛空荒蕪,簡直就像是從粗礫的砂地底下長出來的一樣。

許多年前來到Lost Wages找尋真愛的Larry先生,除了沙漠之外,不知還找到了什麼?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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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omments

dear lotuslee:
你說開著特殊的越野車到山上爬山的這種活動
台灣也有(利用以前林務局砍樹的林道)
相當破壞水土,大車輪過去後猶如蹂躪現場,令人不忍
那種車應該比較適合在沙漠玩吧

你最後一句讓我想起去年那部拍婚前最後之旅的電影
很有意思
看看架上的遠離賭城電影原聲帶
則又是另一回事了

每次到拉斯維加斯都有一種空洞感。如果不是工作的緣故,大概不會跑來這裡玩。

卡爾也稍微提到他們都走固定路徑,以減少對土地的破壞。只是我實在看不出開車爬山有什麼好玩的。他給我看照片裡有科羅拉多州和猶他州,整個區域都是赭紅的岩石土壤,景觀很特殊,其中有好多個國家公園。決定下次要花一星期去那裡轉一圈加露營。

還有就是出差幾天回來就生了一場大病,真是不划算啊。

開那種叫大腳印的車下溪床、攀過裸岩區
應該很刺激吧
因為很容易就翻車(所以刺激吧)
洪荒的景色很迷人(也令人迷惘...)

感冒好了吧
感覺好像很久沒看到你(我說前一陣子)

> 每次到拉斯維加斯都有一種空洞感。如果不是工作的緣故,大概不會跑來這裡玩。

我也是

學姐下次你再出差到這裡的話,提早和我們說,說不定我們可以去那裡和你碰個面呢?或是邀請你們順道到Irvine來玩哦~~(不過看你的文章很有意思,我們每過一陣子都會開車去Vegas吃海鮮大餐呢~)

「隔壁桌兩位男士談得好熱烈,仔細一聽,才發現他們在討論基督教教義」

我曾經在世新大學被兩位摩門教「長老」攔下來聊天,一個棕髮的快期滿回美國了,另一個金髮「菜鳥」國語還說不好,結果他居然是拉斯維加斯人!我很驚訝,通常說「我是台北人」意思是我家住在這裡,那個家包含親戚朋友,不過以前不是有個電影嗎,一個紐約黑幫的混混創立了Las Vegas,我的印象是那裡是個Disney land,結果居然有人住在主題樂園裡面,真是訝異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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